蜜瓜乌龙

【楼诚AU】短歌行·无心人03

明台以为他很快就会再看见谢敬卓,然而连着好几天他都没能在河边看见谢敬卓的影子,更别提带着两个哥哥去瞧瞧那石膏像了。想起那略显诡异的石膏像和谢敬卓那天古怪的样子,明台不由得担心起来。

“万一……出什么事呢?”这是今天明台第五次向明楼发问。

“……虽然那个石膏像有问题,但还远远不到能形成神识甚至害人的地步,你也不用这么担心。”阿诚在一旁看明楼满脸无奈,便出声替他解围。

“可是……”明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叹口气转身往外走,“算了,我再去看看。没准他下午又去了呢?”

听见明台关门的声音,明楼舒口气继续低头看报纸,“小孩子还学会操这种心了。正好消磨消磨他多余的精力,省的满城乱跑去跟王天风鬼混。”

“大哥,真……不要紧吧?”阿诚皱眉。他虽然刚刚给明台解释过,自己却也是不放心,“万一要是真出了事,咱们岂不是……?”

“明台小,没法跟他解释。”明楼放下报纸,透过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阿诚,“真正的问题根本不是那个石膏像,而是谢敬卓。就算最后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自己害了他自己。那个石膏像,其实只是个寄托罢了。”

“大哥你……什么意思?”阿诚无法理解明楼究竟在说什么。

“你记不记得谢敬卓看那石膏像的眼神?”眼见阿诚困惑地摇了摇头,明楼叹道,“过几天你自己看吧。其实,就算咱们去看了,也只能旁敲侧击地劝劝他。你要是真想一把把他扯回来,太难了。”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阿诚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

“有些事咱们可以帮,有些人咱们可以救。病入膏肓,谁也帮不了他。”明楼重新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所有人都不是万能的啊。”

 

 



明台在河边徘徊很久,终于在第七天看见了活着的谢敬卓坐在画板前面画他的石膏像。

“诶,你没事儿啊?嗨,我白担心你啦。”明台看见谢敬卓下意识松了口气。接着他不满道,“不是说好改天找你玩吗?你这几天去哪儿啦?”

“……不是也没说哪天吗……”谢敬卓小心地把石膏像往边上搬了搬,生怕明台碰到它,而后疑惑地看着明台,“担心?你担心我干什么?”

“呃……”明台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儿,就是这么多天不见你来画画嘛。”

“哦……”谢敬卓看了明台一会儿,转过头继续盯着石膏像看,手里的笔被他攥得死死的。半晌,笔尖又一次扫上白纸,青年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

明台在一旁罕见地憋住不说话,只是盯着那石膏像看。他疑惑而好奇地看着那石膏像,然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明台抓抓脑袋,刚准备开口,肩膀却被人按住。

明台回头一看,就见明楼站在他后面朝他点头示意,阿诚则疑惑地看向谢敬卓。

良久,明楼开口,似乎是斟酌了很久,“谢小哥,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石膏像来画?”

 

 

夕阳残照,落日余晖。画室里一如既往的光线不好,谢敬卓小心翼翼地放好石膏像,想起白天明楼说的话。

换一个?

那怎么能行。他画不好这个,怎么能画下一个。更何况……

他怎么能离开这个石膏像呢?

谢敬卓看向青年苍白不堪的双眼,那里没有乌黑的瞳仁,也没有回望他的眼神。可谢敬卓依旧看着青年的眼睛——如果这时候有人来看他一眼,就会吃惊地发现他眼里本不该有的眷恋。

他想起白天明台欲言又止的担心,明楼话里有话的劝慰,和阿诚疑惑不解的眼神。

谢敬卓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担心什么,疑惑什么。他想起明楼问他有没有爱过什么人,父母,朋友,爱人。

谢敬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在明楼的眼神里看见了令他厌恶的怜悯,便只是用沉默的微笑来掩饰自己的抗拒。

他没有必要向他们倾诉,更没有必要试着让他们走入自己的内心。他想只是自己的不合群让那小少爷产生了兴趣,打算送出自己多的无处发泄的善心。他想只是他们习惯了悲天悯人的慈悲,也打算救一救他。

可他又怎么会向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倾吐自己的遭遇,让他们理解自己的不安?父母过早的离去,童年辗转的生活,亲人朋友的冷眼。他似乎承受了人生的种种苦难,可这苦难又不曾把他完全压垮,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在这角落里躲了太久了。

 



谢敬卓总是失眠。

也许是因为儿时的经历,他很少睡上安稳的一觉。他永远有一种寄人篱下的不安感,这种不安感贯穿他的生活,压抑在他心底深处。他走路总是匆匆的,仿佛逃跑一般,而他心里确乎也有逃跑般的不安。他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过令人心安的亲情,也没有旁的什么人给他哪怕一丁点的安全感。被世界孤立的少年只是不停地逃,试图逃离他也不知为何的恐惧和迷茫——而他永远逃不出这被生活困住的角落。

他停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蜷缩着生活,动荡却又平淡的日子在他心里一点点卷起一层一层的不安,不安在他的心里堆积,最终他将无处可逃——

如果他不曾碰上这个石膏像。

凝视让人精神集中,集中精神使人内心平静。

他已经凝视这青年多久了?两年来的每一个日光明媚的白天,每一个灯火昏暗的黑夜。每一个嘈杂喧闹的白天,每一个静谧无声的黑夜。每一个谢敬卓活在人世的白天,每一个谢敬卓充满不安的黑夜。

都是这石膏像陪着他。

只有这石膏像陪着他。

只有面对这石膏像的时候,谢敬卓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感觉并不是突然就有的。谢敬卓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心里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那时的石膏像对他来说,只是冰冷,只是冷漠——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人总是会日久生情的,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你每天对着这样一件东西,眼里是它,心里是它,笔尖描摹的形状也是它,自然而然的,它会流入你的梦里,一点点渗透到你生活的每一寸角落。

它会变成你的习惯。

谢敬卓从来没有这样对待一件东西。他过去所有的旧物,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在一次次的搬家中遗失。他经常有新东西用,但这些新东西只能更加加剧他的不安。他的生活被一次次刷新,过去的痕迹被粗略地涂抹掉,总是在心里留下一些不痛不痒的回忆。在这样的生活中他的不安和敏感一点点滋生,在这样的感觉快要占领他全部生活的时候,他得到了这个石膏像。

准确的说,他得到了石膏像的陪伴。

他日日望着它,睁眼是它合眼是它,心里笔下全是它,甚至梦里也是青年眉眼的痕迹,是熟悉而陌生的清晰轮廓。

青年不会说话不会动,摸上去甚至毫无温度。

但是它不会变。

谢敬卓每次看到石膏像它都在原来的位置,那青年露出每天一模一样的笑容,眉毛永远挑起一样的距离,嘴角永远翘起一样的弧度——连肌肉的张弛都不会改变。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皮肤下的血管都是凝固不动的。

两年来谢敬卓每天在纸上画下几乎一模一样的石膏像,他的笔尖已经熟悉了石膏像的轮廓,甚至熟悉了苍白皮肤下血管的走向,熟悉了肌肉的每一寸松紧。石墨接触到纸面,仿佛就会有意识地游走,直到青年在纸上再次微笑。

能给予谢敬卓这种不变的安心感的,只有他面前的石膏像。谢敬卓每天看着青年温润的双眼,有时对着它低声说上几句话,倾诉他内心的不安。

他只有它了。

他习惯了惊慌时凝望青年温柔的眉眼,习惯了不安时坐在青年的对面,习惯了每一个不眠之夜靠与青年对视来获取内心的安宁。

他怎么可能离开他呢?

“我有没有爱过什么人?”谢敬卓轻轻地说。

他看着青年毫无变动的表情,突然笑了,“你说,这算是爱吗?”

静夜里只有风掠过窗外,谢敬卓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是不是疯了?居然觉得我爱上了你?”他为自己荒诞的念头感到好笑,不禁摇了摇头,“我最近总是胡思乱想。”

青年微笑着凝视他,不发一言。

“……你还是这样。这样也好,只有你不会变。”

“求求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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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得行人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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