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瓜乌龙

【楼诚AU】短歌行·怀梦草04


青年披着月光走在路上。墙里伸出的树枝仿佛恶魔的双手,围在他影子周围仿佛要掐断他的喉咙。风来来回回,恶魔的手便微微地颤抖。

阿诚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他很少在半夜出门,也就几乎没见过城西的月亮。惨白的一轮挂在天上,清冷的月辉。

没有一点生机。

他想起前不久书房里的书。他曾经想要在那里面找到关于那几行字的信息,却意外地发现书有的缺页有的被粘去了字迹,总之所有信息都缺失了。

明家的书房一向只有四个人能进去。是谁毁坏了这些书?

阿诚很清楚地知道,一定是明楼。只有明楼会无理由地拦着他出门,只有明楼紧张到不讲道理地把他留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只有明楼有可能会毁坏那些书。

到此为止阿诚想明楼可能真的是知道些什么。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和明楼讨论这个问题,两个人商量或许会有解决的方案。

但是他不能马上告诉明楼。他必须保证他每个举动的安全性——准确的说,是明楼的安全。

腊月十二那天,城西飘了零星的雪花。阿诚在那一天独自出了家门,没有告诉明楼。

他第一次,违背明楼的要求。

雪下得不大,阿诚也就没有打伞。到了地方以后,他头上落满了雪花。阿诚站在门口拍拍身上的雪,深吸一口气进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里面是孤零零一张木桌,木桌旁的藤椅上白胡子老头刚才似乎正眯着眼睛打瞌睡,听见响声便一个激灵。

“哟,这不是阿诚吗。”老头笑笑捋胡子,“有什么事要问啊?天寒地冻生意少,给你算半价。”

这老头便是在城西被人称为百事通的。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只是这世上的问题没有他答不出的这一点,便足以让城西的人们心服口服。

阿诚不说话,坐在老头对面的椅子上,“的确有件事要请教。酬劳我一分不少你的,还可以多给你些——只有一点,你不能把我们今天说的事告诉别人。谁都不行。只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什么事让你这么小心?”老头也来了兴致,“你问完我发个毒誓还不成吗。”

“这种事情,还是提前做我比较放心。”阿诚却不依不饶。

“好好好。我发誓,今日之事如教第三个人知晓,就变成傻子堕入轮回,永生永世不入人道。好了吧?”老头无奈,已经有了几分不情愿。

阿诚站起来对着老头深深一礼,“并不是我得寸进尺,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要,不容有失。”

“说吧。”老头点点头。

“我想问的是,关于灵魂产生之地的事情。”阿诚慢慢道。

“哦?灵魂之力耗尽的灵魂便会消亡,与此同时会有新的灵魂产生。而灵魂产生之地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起码我不知道。一个一个产生,然后进入轮回,有灵力者可修炼这没什么可说的吧?你应该知道的。”老头拿起桌子上的烟斗磕了磕。

“我在一本书上看见,有时也会有两个灵魂一起产生?”阿诚盯着老头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在哪里看见的?”老头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惊讶地看向阿诚,“这种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

“我只是想问清楚真相。”阿诚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此消彼长,互相妨碍。是不是?”

“……”老头叹口气,“灵魂从来都是一个一个产生,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向来是孤零零的。”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灵魂的产生就像是一个花盆里栽一株花,花开然后耗尽生命力,最后花谢入土做肥料,再有新的花长出……而当一个花盆里长出两株花,问题就开始了。”

“一同产生的两个灵魂虽然历经轮回转世,却彼此紧密相连,如同花的根系紧紧纠缠。一开始碰不上的时候,就像花在成长,彼此相安无事。而当两个灵魂在一世里相遇,命运便降临……”

老人的声音是岁月的沧桑,落在阿诚耳中却是剑被一下一下磨亮的声音。

“就像一个花盆里的两株花,长到一定阶段以后总会分出个胜负,一个留下一个枯萎。灵魂也是如此。胜的那个就留下来,甚至会更加强大;而输的那个就魂飞魄散消失在人世间,再也不会存在。”

阿诚听见自己问,“那如何判断是谁留下来?”声音冷静到他自己都吃惊。

“年轻的那个。”老头毫不犹豫,“两个灵魂必定有年少与年长,年长的那个一开始成长得很快,但是年轻的那个越接近二十九岁,年长的那个就会越弱小。直到年轻的那个长到二十九岁,他生辰天亮的那天,年长的那个就会魂飞魄散。自此那个年轻的就会以胜利者的身份活下去,灵力充沛,长寿多福。”

阿诚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一定是年轻的那个?难道就不能是年长的那个活下来吗?”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别的答案。

但是他终究是失望了。

“灵魂会互相影响,是因为另一个的存在。只要另一个魂飞魄散,自然不再需要天道来替他们选择……所以仅有的几对这样的灵魂都是互相厮杀,直到留下一个……”老头似乎察觉到什么,“你为什么问这个?你难道……?”

“你不用管这个。”阿诚飞快地打断他,“只要有一个人魂飞魄散,就能终止这种命运?”

“……是这样。”老头点点头,“命运只能被这样结束。”

“就没有别的方法?”阿诚不甘心道。

“我看过的书很多,但是没有一本记载过别的方法……”老头叹气,“或许是我不知道吧。”

阿诚坐在那里发愣。他那天在郑林书房看见的几行字其实很简单,就是记载了灵魂产生,互相影响的事情。他本是要寻找明楼头痛的原因,他也终于知道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剑已经系好了丝线悬在空中,寒光映出他和明楼的面容。天道挥手斩断丝线,他和明楼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这个人怎么可以是自己呢。

阿诚问道,“怎么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是这种灵魂?”

老头惊讶地看着他,“你……”

“我只要答案。”阿诚看着他。

老头叹口气,站起来从身后巨大的书架上找了一阵,翻出一本书。

他翻开一页放在阿诚跟前,“就是这里。施此书身泛青光者,即为双生灵魂。”

阿诚看几遍就记住了那法术。很简单的小法术,却能决定两个人的生死。

他站起来笑笑告辞,顺便问最后一个问题,“如何通过法术知道自己的生辰?”


那天回家以后,阿诚面对的是一个暴怒的明楼。

“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多让人着急?你现在是不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而阿诚只是低头道,“大哥,对不起。”

对不起,原谅我就这样隐瞒了你,剥夺了你知道真相的权利。原谅我带给你这样长久的痛苦,却一直不自知。原谅我曾答应过陪你多走几段,却要在路的中段先行离开。

原谅我的强硬,原谅我的欺骗。原谅我的无知,原谅我的茫然。原谅我的毁约,原谅我的背弃。

大哥,原谅我。

明楼不知道阿诚心里的波涛汹涌,也就无从解决阿诚的心事。他揉着太阳穴,示意阿诚回去。

阿诚担忧地看了明楼一眼,却没有多话。他只是转身上楼,右手轻挥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去看。

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然而真相来临时仍旧猝不及防,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窒息一般痛苦。

明楼身上,泛起淡淡的青光。

剑上的丝线,断了。

阿诚回到房间关上门,再也无法支撑自己,靠着门坐下来,浑身无力。

他闭上眼睛,眼泪就忽然淌下来。

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痛苦,太久没有这样无助。一直以来有人支撑着他,有人安抚着他,帮他驱赶所有的不安与胆怯,痛苦与悲伤。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和明楼会陷入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命运已经给出了选项,要么他魂飞魄散,要么明楼就会消散在人间。

这道选择题,阿诚永远不会犹豫。

可是他仍旧想不通,仍旧看不透。

何以他和明楼就会走到这一步?世上灵魂千千万,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他甚至想冲下楼去问明楼当年为什么要把他捡回家,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今天也不至于……

不。就算今天不会,也总有一天会。就算这一世他们不相遇,也总有一世他们邂逅,然后闹一场你死我活,最后有一个人永远地死去。

漫无边际的轮回里他们总会相遇,然后任着命运的意思选一个人代替另一个死去,剩下的就代替死去的人活下来。

这是他们从这世上产生就被规定的 无可逆转的命运。这是天地间的规则,他们无力违背。

他们相遇,他们相识,然后他们中的一个死去。

阿诚第一次感受到面对天命人是这样的无力,这样的卑微。他以前和明楼都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相信命运总能更改。

可现在由不得他不信天命了。

在他二十九岁的时候,他和明楼,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而且阿诚就快要二十九岁了。

问题冷冰冰地抛给阿诚,作为首先知道这件事的人,他有选择权利。

是不告诉明楼任由事情发生,而后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还是和明楼一起商讨问题的解决办法,任由他阻止自己然后一切又驶向命运的车轨?

阿诚知道那都不是自己的答案。他是个不合格的考生,他不为了成绩,只为了一个人。

他想要明楼活下去。

他想要明楼好好地活下去!

阿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低吟的咒语从他嘴里传出,阿诚闭眼默念。

那一瞬他看见自己的生辰。

腊月十六。

青年笑,脸上泪痕依稀。

“原来,我的生辰是腊月十六。”

原来,我的祭日是腊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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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得行人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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