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瓜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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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云堆积在空中，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一样。
明楼低头抬手看了看表，“十点了。这天气都阴了多长时间了，也不见放晴。”
而阿诚却低着头出神，并没有应和他。
明楼察觉到身后人的沉默，有些意外地回头唤道，“阿诚？”
阿诚猛地抬头，“嗯？怎么了大哥？”
明楼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轻声道，“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阿诚下意识躲过明楼的目光，视线落在门外的树上，“我在想，这村子到底有什么古怪，郑林到底想做什么……”
“你在撒谎。”明楼打断他，“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敢吗？”
阿诚有些奇怪明楼此刻的锋芒毕露，他本不该是这种咄咄逼人的人。但阿诚只是笑笑，转过头平静地看着明楼的双眼，毫不避讳他灼灼的目光，“我有什么好撒谎的？我只是想，他们到底把谢茹藏到哪儿去了？”
明楼并不答话，只是看着阿诚的眼睛，一言不发。他太熟悉阿诚了，熟悉阿诚的每一个习惯，熟悉阿诚每一个小动作所代表的意义，熟悉到尽管阿诚已经表现出坦诚的样子他仍然知道阿诚一定是在说谎。
可是明楼没有办法，他不能如他所愿直接戳穿阿诚的谎言。因为这样做没有丝毫的意义，只能加重阿诚的怀疑，而阿诚也绝对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明楼只能一点一点旁敲侧击，来企求真相的一角。
他心酸地意识到阿诚开始瞒他了，过去无论什么事阿诚都会一五一十地连同心中所想全都告诉他的，而现在阿诚却装作一副坦率的样子来骗他。
可明楼又知道这也不能怪阿诚，是他第一个违背了二人之间无言的约定，在心里划出一块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关于那件事他不敢说得太多，甚至一个字也不敢提，生怕阿诚知道的太多或是命运变得太多而遭受天谴，最终导致一切无可挽回得不偿失。
这条他为了阿诚而走上的路注定只能他一个人走，阿诚无法陪同。时间越近他就越小心翼翼，不敢让阿诚出一点事。
明楼忽然想起王天风所说的话，
“你心太软了，明楼。”
“亲情爱情，妇人之仁，都是你们的绊脚石。”
明楼想，绝情这一点他也许永远比不上王天风了。而这也许是他唯一的弱点，不管裹几层防护都能被一剑戳穿。
而他无能为力。

明楼收回神来转头看向门外，“昨晚上你和明台发现什么了？”
阿诚低声道，“没什么发现，就是去郑林的书房里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线索。”背对着阿诚，明楼笑了笑。
阿诚还是在说谎。
但明楼并不想再说什么。与其和阿诚两个人来来回回躲躲闪闪，倒不如问问明台甚至是自己去那书房一探来得容易有结果。

窗外，狂风乍起。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过村子，吹得窗户直响。
阿诚和明楼同时转身看向窗户。这是几天来村子里第一次刮这么大的风，弄出这么大的声响。
二人对视一眼，明楼也不说话，抬腿就往门外走。阿诚跟在他后面，二人面上都是忧虑之色。
“你们看到了？”迎面却碰上正在往里走的王天风。
“有人在结阵？”明楼皱眉反问道。
“灵力波动越来越大了。”王天风走到窗边凝神看向窗外剧烈摆动着的树枝，“结阵的人实力很强啊。”
“明台呢？”明楼没有顺着王天风的话头说下去，而是想起了此时不知在哪里的明台。
“我让他在外面守着，省的被人围个正着。”王天风瞥了明楼一眼，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折在这个地方。”
“大哥，我去找明台吧？”阿诚不放心明台一个人在外面守着，上前低声向明楼道。
“……他离我们不远，不会有事。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招架不了，他老师也白训他这么长时间。”明楼看了王天风一眼，安抚般地对阿诚道，“你先不要着急。”
阿诚点头，“知道了。”他退到明楼看不见的地方，却微微皱眉。
明楼似乎是在保护自己。而这保护未免太小心了些。
过去明楼对阿诚一向是放心的，很多事情都容他一个人去处理，似乎从不担心他会出事。当然阿诚知道明楼并非是不担心，只不过是有分寸罢了。
可是现在明楼好像是越来越谨慎了，阿诚隐隐觉得明楼似乎有种要把自己困在他身边生怕自己离开一步的意思。
阿诚很了解明楼。他在明楼身后看了他许多年，又在他身边站了很长时间。
有时候阿诚甚至觉得他对明楼的了解超过了明楼对他自己的了解，可这仅仅是性格和心理方面的。
而明楼心中藏着的一些事，阿诚不知道。就像明楼书桌抽屉底部的老照片，和他发呆时眼底藏着的世界。
阿诚都不知道。
自从进了这村子阿诚越来越觉得明楼在瞒着自己什么，而且他似乎越来越慌乱——这在以往的明楼身上是很少出现的，包括他最近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些迷茫、胆怯的情绪。
阿诚有时很想问问明楼，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样的事让你连我都不愿意告诉，宁肯自己埋在心里？
可是阿诚没有问。以他对明楼的了解，明楼不会说的。
阿诚想，他的脾气可能真的是像了明楼，这种相像细微到每一个角落。
就好像他心里藏着的那件事，也永远不会对明楼说。所有可能伤害到明楼甚至明镜明台的，阿诚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一个人扛下来。
而想到那件事阿诚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眼神也变得有些茫然无措。虽然不过是书上轻飘飘的几句话，阿诚却把它刻在心里。因为那跟明楼有关。
如果不是真的还好。如果是真的……
阿诚不敢想下去了。他一向是个胆大的人，此刻却变得怯懦起来。
生死不可怕，但一旦触及灵魂，每一种都可能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窗外风呼啸着，房间里却很安静。三个男人静静地站在这里，眼神似乎都飘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除了他们自己。

明台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划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老师，大阵动了！”
站着的三个人同时看向他，王天风和明楼异口同声，“哪个方向？”
明台应声答道，“西边。”
“西边？”王天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抬头看向明楼。
然而明楼也不知道西边到底有什么。
阿诚却开口道，“如果位置没有再变换的话，西边应该是村子里的祠堂。”对上明楼的眼神，阿诚笑笑，这几天在村子里他还是转了几圈的。
“祠堂？”王天风重复，“祠堂的话还说的通。阵眼可能就在那里。”他往门口走了几步，转头对明楼道，“走吧？”
明楼不说话，点点头跟上王天风。阿诚自然跟在他后面往外走。堪堪跨过门槛的时候明楼突然停下脚步顿了一下，一只脚在门外，另一只还留在里面。
得亏阿诚一直没走神，这才没有撞到明楼身上。他略带疑惑的眼神落到明楼的背影上，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明楼在那里其实也只是站了一下，便接着往前走，这让阿诚没有时间来询问明楼的奇怪举动。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明楼心里飘过的念头。他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却没有再停下来揉太阳穴的时间。
他最近似乎经常出神，明楼意识到了自己近日来的变化。这种变化好像是从进了这个村子开始，也好像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明楼脑子里很乱，他必须承认自己最近越发多愁善感，想的也越来越多了。
这不太像他。

四人以不慢的速度行进着，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心里没什么事儿的明台感到浑身难受。他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能说的。
明台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个人，三个认真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竟没有一个发现明台的动作。
微微低着头皱眉，眼神明显只是虚虚地落在面前的地上。
一看就是心里有事。
明台暗暗叹口气。
村子里很静，但其实风声呼呼作响听起来还很吵。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房屋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而日头偏西，已是傍晚时分。
注意到这些的明台一时有些高兴自己找到一个话题，“老师，大哥，为什么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王天风思绪被打断，抬起头四下里看了看，脚步不停，“都去布阵了吧。”
明楼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来，接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布阵的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样一来，情况也许更加凶险。”
“但如果他们配合不好，也是一个机会。”王天风不同意明楼的话。
“咱们来了好几天他们也不动手，为什么非得等到现在？”明台又提出一个问题。
明楼似笑非笑看了王天风一眼，似乎在说“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
而王天风明显不打算理会来自明楼的嘲讽，他转头问明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明台挠挠头，完全没有头绪。
阿诚冷不丁道，“今天是十五。”
明台一愣，抬头望向天空。落日虽大势已去，但还有不少霞光苟延残喘地遮住天空。而在这一切的边缘，一轮毫不起眼的圆月正发着幽幽的光。
“因为今天阴气汇集，所以才选择今天下手？”明台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没有别的理由了。”王天风点头，“为了稳住我们，他们也是煞费苦心。”
“咱们如果早走的话，他们未必拦得住。”明台思索道。
“我和阿诚一开始就没打算早走，毕竟还要救人。”明楼解释道，“至于你们两个，既然你们能看见这村子，而那对夫妇也能，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他看向明台，“就算你要走，他们也会留住你们的。”
正当四人交谈之时，路口的房子后面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阿诚眼尖，认出那是那天他问过的小男孩。可是此刻男孩的身形飘忽不定，隐隐有种透明的感觉，让阿诚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男孩只是探了个头，又迅速缩了回去。明楼三人很明显也看到了那个男孩，并且并不打算按兵不动。
王天风低声说了句什么，明台便窜出去一直跑到那房子后面，到处看了一遍又走出来对着三人摇摇头。
“跑到倒挺快。”王天风嗤笑。
阿诚犹豫了一下，把自己刚才看不清男孩的事说了出来。
“你看不清？”明楼皱眉，“那只有一种可能……”
“那孩子是鬼？”明台反应不慢。
“可是我前几天还看的清清楚楚。”阿诚疑惑，随即又皱眉，“难道这里跟鬼界一样，是结界的力量？现在结界松动，所以鬼气开始外溢？”

【这几章写大家的心理活动比较多，因为确实都开始想事情了，大概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都开始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