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瓜乌龙

第二章
陆敬方喝口热茶，慢慢放下杯子。瓷杯的底跟玻璃茶几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头又把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这两个年轻人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个年长些，眼神也显得更温润，却有种让人不敢质疑的光彩。站着的青年则静静地看着地面，眼神很是冷静，却还有些不曾掩盖住的锋芒。二人身上散发的气质很是相似，只是年轻的那个还需要多磨练一番。
这样想着，陆敬方试探着开口，“二位今日到我家来，究竟是要问什么事情？”
明楼不紧不慢笑笑。本来明天就该是陆天和谭静结婚的日子，只是谭静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婚礼自然也只能推迟了。而在陆天那里询问无果后，明楼选择了陆家老家主，也就是陆天的父亲陆敬方作为下一个调查的对象。而陆敬方在听闻他们的来意后，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陆敬方见明楼但笑不语，便自己叹道，“阿静那姑娘是个好孩子，从小跟阿天感情就很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现在居然出了这种事……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他长吁短叹起来。
明楼却挑挑眉道，“恕我冒昧。我记得……陆老爷好像还有个儿子叫陆尘？不知他跟陆天和谭静的感情怎么样？”
陆敬方一怔，随即眼里闪过一抹不悦之色，“我倒是好奇明先生从哪里听闻了这件旧事……陆尘那孩子五年前去世，我们都很是伤心。但他过去就是个孤僻的，阿静试着跟他接触几次就放弃了。同辈的孩子里也只有阿天跟他亲近……其实好像也只是阿天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陆尘并不是乐意与人交往的。连对他亲哥哥都如此，何况外人呢。”
明楼却是皱眉，“一母同胞的兄弟，究竟为何……？”
陆敬方却似乎不愿多谈，“陆尘那孩子，生来就是向我陆家讨债的……多少异人都给看过，说他迟早要毁了陆家……算了，不说了。”他摇摇头，很是疲惫的样子。
明楼却仿佛看不懂陆敬方的意思，仍是追问道，“陆老爷似乎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多少感情？”
陆敬方抬头看了明楼一眼，神色有些不快，“都是亲生的孩子，我怎么会厚此薄彼？”语气却已有些勉强。他呆呆想了一会儿，才叹道，“说起来少了陆尘那孩子，我陆家的确失去了些东西……我知道明家与我陆家祖上同是修炼灵力之人，这些事情其实也没有必要瞒你们。毕竟打听一下也能知道。”
明楼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愿闻其详。”
陆敬方正色道，“陆家早年也是修炼灵力的大族，只不过后来渐渐没落了，转而入世做起了生意。祖上传下来只有一柄无坚不摧的青锋剑。但这青锋剑只有陆家双生子能使用，且必须合力使用，才能发挥出剑的最大威力，想来也是取的兄弟合力，其利断金的意思。”他叹口气，“本来这一代我夫人终于生了双胞胎，还以为能修炼青锋剑振兴家门，不想陆尘他……唉。这一代的希望，就这么断了。剩下阿天一个人虽然也能勉强使用，可终究无法激发全部威力啊。”陆敬方摇着头，满脸遗憾。
明楼皱眉。陆家居然还有这样的传家宝，着实出乎他的意料。然而陆尘一死，这剑也没有什么用了。
他想了想，问出自己的疑惑，“这兄弟俩，身上就没有什么区别的标志？”
陆敬方仔细回想，答道，“陆尘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一点是他是个左撇子。而阿天除了善使右手外，左肩还有一颗朱砂痣。”他看着明楼，眼神已没有半分笑意，“你是怀疑火灾里活下来的……不是阿天？”
明楼点头，“一模一样的兄弟，究竟是怎么分辨出来的？”他眼里闪过一道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陆敬方却笑了，“这你就是多虑了。阿天身上不仅有朱砂痣能辨明身份，而且他善用右手，待人接物极为得体，都不是陆尘一时半会儿能学来的。何况我和他母亲生他养他，辨别自己的孩子，绝对没有问题。”
明楼看着陆敬方的眼睛，一言不发。许久他才露出笑容起身道，“我们想知道的事已经问完了，多谢陆老爷的配合。”
陆敬方笑笑摆手，“别客气。”他认真叮嘱道，“还希望二位帮我找到我可怜的儿媳……”
明楼点头答应，便和阿诚一起走出了陆家大门。
刚出门时阿诚并不说话，待到走出一段后他才走快几步赶到明楼身边，低声问道，“大哥，陆敬方的话可信吗？”
明楼微微点头，“他没说谎。我看得出来。”
“那我们之前的猜测……？”阿诚不禁皱眉。
明楼却摇摇头，“现在线索都不够清晰，我也说不清。但是这事……到底有些诡异。”他叹口气，“走吧，先回家。”
阿诚点点头。两个人又一次消失在人流攒动的街头。

到了门口，阿诚先一步上前敲门，然后退后等着阿香来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阿香从门缝探出头来，见是明楼和阿诚，便道，“大少爷，阿诚哥，大小姐让你们赶紧去谭家，谭小姐回来了！”
明楼和阿诚对视一眼，明楼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阿香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挺大小姐的语气好像不太好。”
明楼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他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问了一句，“大姐走了多久了？”
正要关门的阿香闻言又赶紧把门打开，想了想道，“有一会儿了。”

谭静呆呆地坐在床上，腿上盖一床薄被，头发散在肩头，眼神空洞。
明镜坐在床边，见往日的好友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只觉得心如刀割。她忍住情绪柔声道，“阿静，你要是不舒服就睡一会儿，睡一觉可能会好一点儿呢？”
而谭静只是坐着，呆滞的眼神没有丝毫改变。
明镜正想再说什么，就听见门外敲门声响起，随后便是明楼的声音，“大姐，我们到了。现在方便进来吗？”
明镜转头看了看谭静的衣着，便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明楼一眼便看见床上呆呆坐着的谭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明镜见他神色，便低声道，“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她让明楼和阿诚进来，便合上门又走到谭静床边，轻声道，“阿静，我两个弟弟来看你啦。”她没抱什么希望，谭静也只是转头瞥了二人一眼。
然而出乎明镜意料的是，在谭静看见明楼的时候，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向明楼扑去，似乎想要抱住他，嘴里还喊着，“阿天，阿天救我！他要杀了我！快救我！”
明楼皱眉退后一步，阿诚下意识地挡在明楼身前，警戒地看着似乎有些疯狂的谭静。
谭静冲到明楼跟前，才发现面前的是阿诚。她眼神迷离地盯着阿诚看了一会儿，忽然惊恐道，“陆尘？你还活着？别，别来找我！别过来！”
阿诚疑惑，正要开口，身后明楼却拍拍他的肩，从他身后走过来蹲着谭静前面，温声道，“阿静，是谁要害你？你告诉我，我保护你。”
谭静却一改刚才对明楼的依赖，拼命摇着头往后退，尖声道，“别过来！离我远点儿！别过来！”
明楼皱眉，正要再问什么，明镜却走过来把谭静扶到床上，转头对明楼道，“好了，她现在神志不清，你就别问了。”
谭静坐在床上，任由明镜给自己盖上被子。她头发现在乱糟糟的，脸色发白，浑身发着抖，眼里的惊恐之色还没有褪去。
明楼走到明镜身边低声问道，“她怎么回来的？”
“今天早上开门的时候发现她坐在门口，冻得脸都有点青了。可是一句话也不说，反应也几乎没有。这么激动，还是第一次。”明镜解释道。
“大姐你看没看出来她……”明楼试探着问道。
明镜点点头，“看出来了。少了一魂一魄。”
阿诚闻言疑惑道，“是谁干的？取这一魂一魄又有什么用？”
明楼摇头道，“不知道。但并非什么好事。”他看向床上呆坐的谭静，皱眉道，“她虽然神智不清，却能记得陆天陆尘的事情……这件事，会不会跟陆家有关？”
明镜也担心地看着谭静，“可是陆家害谭静做什么呢？”
明楼神色凝重。他隐约觉得自己一家好像卷入了一个迷局，而此刻却已经失去了抽身而退的机会 陆家这对双生子身上好像有太多的秘密，而谭静失踪这件事情，似乎牵涉也不小。
坐在床上的谭静忽然开口道，“阿天，你来了？是你来救我了？”
三人一起朝谭静看去，只见她面色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吃吃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怎么会抛下我不管？”神色间满是小女儿的羞态。
明楼明镜对视一眼，明镜正要对谭静说什么，却见谭静脸色突然刷白，“别过来！陆尘，你别过来！你早就死了，你该去转世轮回的！”她声音颤抖，似乎很是恐惧。
而明楼看着谭静面前空空如也的地面，皱紧了眉头。
而在这一喜一惊后，谭静却很快安静下来。她再一次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前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却幽幽道，“青锋转，三尺剑，双生劫，永无缘。世间事，如烟散，到头来，两难全！”
说完谭静便浑身猛的一颤，颓然倒下，竟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