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bgm 黄安-传灯（2000重制版）】
【好吧可能没什么特别的剧情……楼诚戏份也不多……但还是打了楼诚tag见谅】
【故事大概是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一次也没有重来过】
【算是千粉福利吧。下一次更短歌行大概是开学以后了，开学高三，不保证更新orz】
【所有灵感都来自于这首歌】
【祝大家都好。】
城西的夜晚向来是黑暗的。没有人点灯，也鲜少有人出来行走。
深夜的时候明楼经常站在窗户旁边，看着深沉如墨的夜。
他常常想起，在很久以前，城西曾经有一盏灯彻夜亮着，为过路者照明。
他记得那盏灯亮了十六年，后来突然就灭了。
然后再也没有亮过。
明楼记得叶长生出生的时候他母亲就难产，拼命把他生下来，落了一场大病。
所以叶长生从小就体弱多病，瘦得几乎风一吹就能倒。
叶家为了保住唯一男丁的命，特意去城南寺庙里求了平安符让叶长生天天带着。后来叶长生身体果真好些了，家里人领他去庙里还愿，住持说这孩子与佛有缘，就给了他一串念珠。
不知道是因为住持一番话，还是因为这孩子真的与佛有缘，总之叶长生回去后就开始翻阅佛经，琢磨佛理，有想不通的就赶到城南寺庙去请教。家里人怕他折腾，一开始要家丁送他，后来邻家的孩子郑钰自告奋勇说愿意陪他一起，叶家也就随他们俩。殊不知郑钰要送叶长生去，完全是为了叶长生在庙里向方丈请教佛理的时候，他能出去玩一会儿。
郑钰跟叶长生就像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叶长生体弱多病，郑钰的身体却很好。年纪一样，小时候两个人能差一头。后来慢慢长大了，这才看上去好一点。
叶长生满心慈悲佛理，郑钰却动不动就跟人打架。有时候郑钰身上挂了彩，还是叶长生偷偷摸摸给他找了药把伤口包一下。
总之，叶长生是温吞水一样的性子，郑钰是一点就着的炮仗。
其实还有一处巨大的不同，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只有城西像明家这样的人家多少知道一点。
叶长生眼睛干净，一直很干净。也许是他一直信佛心里澄澈的缘故，他总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且也不害怕。大概是从小就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的缘故。
而郑钰什么都看不见，叶长生跟他说了郑钰也不信。
说白了郑钰什么也不信。不信神，不信鬼，不信佛，天天一副天底下除了我爹老子最大的气势。
于是叶长生有时候就来找明楼喝喝茶聊聊最近的见闻。
大多是超度了心有执念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或者是帮一帮尚有遗憾不愿入地府的灵魂。
“也算是积德做善事了。万一能让我多活几年呢？”叶长生总是这么说。
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明楼总是默默看他一眼。纸片一样的人，好像风一吹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身上的长衫，更像是他在人世的躯壳。
轻飘飘的。
明楼还记得叶家那盏灯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大概是阿诚来明家之前，叶长生七八岁的时候。
城西夜里向来是不点灯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是叶家就叶长生一个孩子，家里人疼他，加上叶长生说点灯给人照明能给自己积德，说不定就能让身体好些，叶家人也就听他的。
从此城西的夜有了一盏灯。灯火很小，却能照亮一段路。
叶长生跟明楼喝茶的时候常常说，他想从点一盏灯开始，点亮更多的灯，在夜里给更多的人把路照亮。无论是人是鬼，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时候叶长生的眼睛里就会闪现出很亮的光芒，像极了黑夜里的灯。
后来明楼想，如果那盏灯没有被拿下来，阿诚从那里走过的时候，看见那盏灯会不会就停下来，然后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事情？
可惜没有如果。
郑家很有钱。郑钰十七八岁的时候郑家就送他去留学，郑钰犹豫了一阵子，还是答应了。但是说好了要去学医，心里还想着治好叶长生的病。
明楼觉得叶长生可能不止一次跟郑钰说过他的心愿，有生之年尽可能多地去帮人，救人，甚至超度亡魂，给黑夜里的人把灯点亮，指明他们的归途。
很明显郑钰是不当一回事的。他觉得佛法都是胡说，不值一信。但他仍然愿意听叶长生一遍遍地说，仔细收起脸上不屑的表情。
郑钰收拾表情的手段大概不怎么样，叶长生可能是看出他不感兴趣，也就不再跟他提。
郑钰乘船走的时候叶长生送他一件礼物，他带了十七年从不离身的平安符。
“你拿着这个，一路平安。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见我。”叶长生把平安符递到郑钰手里，很郑重地嘱咐。
郑钰哈哈一笑，把平安符放到衣服的口袋里，伸手抱了一下叶长生，“放心。你也保重，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治好你。”
那天叶长生站在码头上看着郑钰的船慢慢变小，最后缩成一个黑点消失了。回去以后被风吹了半天的叶长生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身体变得更瘦弱。
明楼想，大概是叶长生真的把自己那一份来之不易的平安交给郑钰了吧。
后来叶长生再去庙里的时候阿诚偶尔陪他去，更多的时候他一个人去。
郑钰不在国内的几年，叶长生跟他用信件交流。
郑钰在信里写他在国外的见闻，花花世界，写他新交的女友还没有叶长生懂他，写他新学的东西大概能治好叶长生的病症。
这都是叶长生跟明楼说起的。他说自己也有很认真地给郑钰回信，说一说身体的近况，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明楼看着他越来越瘦弱的身材和越来越频繁的咳嗽，觉得叶长生可能并没有照实跟郑钰说。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叶长生说起郑钰的时候那种神情，让明楼觉得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
那时的叶长生手里还是那一串以前住持给他的佛珠，一颗一颗在手里过去，说话的时候也在手里，发呆的时候也在手里。
大概念珠一颗一颗过去，叶长生就知道自己的生命也一点点过去了吧。
郑钰在出国四年以后回国，带着一身的意气登上码头。
叶长生裹着厚厚的大衣在码头上等他，看见他很高兴地笑一笑。郑钰看见比原来瘦了许多的叶长生心里一凉，开口就问，“你不是在信里说你身体好多了吗？”
“还好好活着，而且活到二十来岁，可不是好多了吗。”叶长生笑道，“你忘了，原来说活不到二十的。”
“……我一定能把你治好。”郑钰道，可他自己其实也没有把握，说话就不是那么有底气。
“嗯。”叶长生笑笑，转身往城西走，“走吧，你家里人都在等你呢。”
郑钰从他袖口里露出的手看见他还转着那串念珠，白皙的肤色跟乌黑的念珠形成鲜明的对比。
郑钰回来以后，叶长生仍然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去庙里。郑钰屡次说要陪他去，都被叶长生拒绝。
“我知道你本来就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现在又不是以前你不能出去的时候了，何必呢。况且我现在也不是小时候了。”
郑钰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很担忧地看着他。他已经判断出叶长生的病大概是很难治愈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于是郑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长生一天天地病着，什么也做不了。他仍然不信佛，对宣扬佛理的人嗤之以鼻，想叶长生信了这么久的佛，佛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但他常常会想起叶长生的愿望，点亮一盏一盏的灯，把越来越多的灯火传给迷茫的世人。
叶长生已经点亮了很多灯，照亮了很多人的归途。
谁来为他点一盏灯？他的归途究竟在哪儿？
郑钰很想打破自己不进寺庙的原则闯进去问问佛祖，你就这么对待一个信了你这么多年的人？
后来叶长生的病情慢慢恶化，去佛寺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开始长时间地躺在床上。明楼和阿诚偶尔去探望他，看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很温柔地笑着，脸色苍白。
他手里还是捏着那串念珠，叶家的仆人说他从来没有放下过。
明楼遣退了仆人问他是不是还在做超度的事情，叶长生笑笑不否认，
“索性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停一会儿叶长生又说道，“别的我没什么担心的。弟妹虽小，过几年总是顶事的。家里操心我一个病秧子这么多年，以后大概可以好好歇歇了。”他顿了顿，“但是郑钰……”
明楼不说话，阿诚忍不住道，“我觉得他其实挺看得开的。以后大概……”
“阿诚，你不懂。”叶长生笑笑然后忍不住咳嗽，咳了一会儿道，“情爱不重，不生娑婆。”他看了阿诚一眼，“你以后也要小心。有些事太累人。”
那时候阿诚还年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不明白叶长生的意思。等他仿佛明白了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明白的太晚。
叶长生病的越来越重的时候，郑钰反而不去看他了。他整天整天地耗在叶长生常去的那个庙里，一句一句全是求佛让叶长生好转的话。
不踏入寺庙的原则，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郑钰不懂佛法，过去叶长生给他讲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听。他只知道跪在那里一遍一遍地祈求，不相信老天爷真的不开眼。
郑钰在庙里跪到第四天的时候，郑家派人把他叫回去了。
本来像扎根在那的郑钰一听来人的话拔腿就跑，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跟头。
来人说，叶长生快不行了，想见他。
郑钰最终没见到叶长生。
不知道是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还是叶长生真的不愿意等他，郑钰跑到叶家门口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哭声。
郑钰一下子愣在那里，觉得刚才支撑着自己跑过来的力气一下子都没有了。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叶家门口那一盏常年亮着的灯，现在天光炽烈，灯里面黯淡无光。
他想，叶长生这一盏灯省着灯油费劲亮了这么些年，到底是灭了。他一辈子费劲救了那么多人点了那么多盏灯，现在什么也没有。
去他妈的佛祖。
郑钰进叶长生屋子的时候丫鬟拦他，说晦气。郑钰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一步踏进了屋门。
他看见叶长生已经闭上了眼睛，手垂在窗边上，苍白的手指。
他那串念珠呢？
郑钰正想问，伺候叶长生的丫鬟就过来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和用白布包好的念珠交给他，“大少爷让您来了以后把这个交给您……”
郑钰拿着手里的东西突然就想笑。他跟叶长生从小一起长大，抛去他在国外的四年，他跟叶长生在一起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叶长生就留给他手里这一个信封和一串念珠。
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出叶家的时候，郑钰听见背后的哭声。
他抬头看了看那盏黯淡无光的灯，觉得眼眶干涩得狠。
原来他比叶长生还小气，一滴眼泪都不舍得给。
叶长生头七那天郑钰来找明楼，眼里全是血丝。
“我听说，头七的时候死去的人会回魂。”他盯着明楼，哀求道，“我看不见，你帮我看看，长生他在哪儿？他过得好不好？”
明楼看了看郑钰，摇了摇头。
郑钰本来还想问到底是看不到，还是没有这种说法，还是……可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郑钰平静地向明楼道谢，转身离去。
明楼注意到他手里拿着那串念珠。但郑钰只是紧紧攥着。
阿诚从家门走出来，问明楼，“人已经走了？”
明楼不回头，答道，“都走了。”
之后的四十二天，郑钰都待在叶长生常去的那座庙里。白天在佛前守着叶长生的长明灯，晚上回到厢房点着灯一遍遍地看叶长生留给他的东西。
信封里其实没有别的什么，都是叶长生平时翻阅佛经抄写的一些东西。
郑钰看着叶长生用跟和他通信时一模一样的笔迹抄写着，
“为令法不灭，当教化弟子，弟子展转教，如灯燃余灯”
“譬如一灯燃百千灯，冥者皆明，明终不尽。”
……
这一摞纸的最底层，是叶长生工工整整抄写的一遍心经。
黑夜里，郑钰一个人点着灯，翻看着叶长生留给他的“信”。
在叶长生离去之后，他似乎终于明白叶长生真正的愿望。
叶长生是一盏不能亮太久的灯，所以他试图用自己不多的灯火把别的灯点亮，照亮所有无家可归的人的归途。他助人，救人，超度亡魂，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点亮更多的灯而已。
可惜，他注定是一盏不能亮太久的灯。
叶长生死去的第四十九天，郑钰终于流出眼泪来。
叶长生死去三个月之后，明楼在他的墓前见到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身形单薄，背对着明楼和阿诚站在叶长生的墓前。如果不是个子高了些，明楼几乎以为是叶长生复活后出了家。
和尚转过身来，明楼看清他的脸，才发现是郑钰。
两个月的时间，郑钰竟瘦得像过去的叶长生一般。
郑钰看见明楼并不意外。他双手合十一礼，念一句“阿弥陀佛”。
明楼看见他手里仍拿着叶长生的念珠，只是这次已经慢慢地转了起来。
不等明楼开口，郑钰道，“我会替长生把灯传下去，把更多的灯点亮。”顿了顿，他又道，“这也是长生的愿望。”
不等明楼开口，郑钰又是一礼，转身离去。
阿诚望着郑钰离去的背影，对明楼道，“这可能是第一个不信佛的和尚。”
明楼道，“他不信佛。他信的是叶长生。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叶长生。”
阿诚叹口气，又问道，“他们都走了？”
明楼看看远方回头向他们招手的叶长生，点点头道，“都走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去看叶长生，叶长生求他在自己死后把自己的魂魄附在那串念珠上。
“这会让你永远不能转世，你真的想好了？”阿诚问他。
“我想好了。”叶长生笑着点头。
“万一他没有收好你的念珠……”
“他不会的。”叶长生笑得很坚定。
阿诚问明楼，“这是叶长生想好的结局吗？”
明楼不说话。过一会儿他叹道，“叶长生大概也不知道郑钰会为他出家吧。但是这对他们两个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阿诚沉默一会儿，又道，“叶家已经准备搬走了，那盏灯也摘下来了。”
明楼点点头，“以后城西不会再有灯亮了。”
两个人站了一会儿，阿诚轻声道，“大哥，咱们回家吧。”
夕阳下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两个人要回家，两个人将去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