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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认为我们有办法。恢复前世记忆这种事，恐怕没人能帮你。”明楼摇摇头，招呼正站着的阿诚坐下，抬头对宁央央补了一句，“请回吧。”
“不可能，你们肯定有办法的！我知道你们这种修炼的人会有办法的，不是有很多典籍吗？上面不可能没有记载的！”宁央央有点慌。宁王的前世记忆是她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除非宁王能记起过去的生活，否则他大概永远都会是那个粗鄙浅陋的村夫……
“我说了没有。”明楼看都不看宁央央，“你尽可以到处找书去看，没有一本书会记载这种方法，因为这是逆天之事。当然，你也可以靠杀人来威胁任何人……”明楼低着头笑了笑，“就怕你杀尽了天下人，都不能让你那位王爷动一点当皇帝的念头。”
宁央央呆呆地站在那，忽然喊道，“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难道你就没有在乎的人离开你吗？如果有机会找到他，难道你能忍住就这么与他一刀两断？不可能的，这种事没有人会不在乎的！将心比心，你就不能帮我这一次吗？我已经等了一千多年了！”
明楼没有抬头，他低着头，仿佛压根不想理会宁央央似的。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敢面对宁央央——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同任何人辩驳的资格。
他突然为刚才与宁央央争论的自己感到心虚——同样是执念，同样是逆天而行，他有什么资格说宁央央？
正当明楼心烦意乱之时，坐在一旁的阿诚突然开口，“就算你等了一千多年又怎样？难道是那王爷求着你等这么多年吗？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少年的话语近乎无情，“是你自己要等，并没有人逼你。”
“你们不懂，他根本不该那样——”宁央央声音带了哭腔，不管面前的人是否愿意听，自顾自地讲起了她那位王爷的故事。
开元盛世人人皆知，可是知道那位玄宗皇帝哥哥的却并不多。当年面对太子之争，身为长兄的李成器主动提出让位于更有功绩才略的弟弟，被封为宁王，避免了一场萧墙之乱。而后李成器辅佐玄宗，也得到了他人的称赞。兄弟二人互相扶持，大唐走上繁盛之路，一时为人称颂。
可在宁央央眼里，事情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
“王爷是被逼让位的——一定是的！李隆基权势那么大，他怎能不退让回避？”宁央央振振有词，“如果是王爷做皇帝，绝对不会造成后来的局面。他那么有才华……”女子笑得苦涩，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如果王爷能做皇帝，就不会那么病死了……”
宁央央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可是你们看看他现在，哪儿有一点当初的样子？他过去那么喜欢侍弄花草，弹琴作诗，现在他什么都不会了！我这护花铃的名字还是他取的——可是你看他现在，居然为了孩子折花！过去郡主只是碰掉花瓣都要被训斥的！”
“所以你应该明白，他不是过去那个人了！”阿诚冷冷地打断她，“这就是轮回，他会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跟过去没有丝毫干系！你为了一己执念打扰他今生的生活，本身就是在害他！”
“你胡说！”宁央央叫起来，“我是在帮他，我是在帮他！”
“你自己知道你是不是在帮他——”阿诚一步不让还要再说，明楼却拍拍他的肩膀，“阿诚，够了。”
阿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看到明楼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话咽下去，低下头不再开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明楼叹口气，似乎很疲惫，“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变回过去那个自己的——你听我说。”他示意宁央央安静，“无论是你要他当皇帝还是要他恢复记忆，这都是很长的一个过程。在这之前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确定他是当年的宁王的？”
“我按照王爷当年的八字以轮回咒推算，不会错的。”宁央央道。
“我们还要再推算一次，必须确定之后才能帮你。”明楼道，“何况寻找典籍也需要时间。”
“……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再来。”宁央央也知道不能把明楼逼得太紧，留下宁王与张大成的八字后不等他回复便消失在明家大厅内。
“大哥……你一开始还很坚决，为什么要突然改变主意？”阿诚忍不住问明楼。
明楼叹气，什么也没说。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他想。轮回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入轮回井是轮回，那么如他一般在时间中辗转，是不是也算是一种轮回？如果这样，他一次又一次地寻找阿诚，与宁央央究竟又有什么分别？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许也是一个这样自私的人。他只是拼尽全力地寻找阿诚，却从来没有问他一句，是不是需要自己这样反反复复……当然，明楼也没有机会去问。
明楼突然觉得很累。他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如果他所做的一切是在违背阿诚的意愿……
“大哥？”阿诚在一旁轻声地喊，明楼才回过神来。
“你刚才……怎么那么尖锐？”明楼突然问阿诚。这孩子一向是内敛的，最近才慢慢好起来。今天面对宁央央的步步紧逼，着实不像他的作风。
阿诚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我过去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有时也会有人想帮我。说实话我应该感激他们……但是我做不到。他们给的东西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有的甚至与我想的相背……我想如果我已经这样想，那个张大成更不会好过。他有那么幸福的一个家……如果就这么被破坏了，他一定会很痛苦……”
明楼看着阿诚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阿诚对家的渴望尤其强烈，所以他更加羡慕那些家庭幸福的人。在此之下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宁央央去破坏张大成的家，把他送上什么皇位。而明楼更在乎的是，阿诚所说的别人给的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有你前生认识的人来找你，你会希望恢复记忆吗？”明楼试探着问道。
“……”阿诚转头盯着桌角不说话。良久，少年轻轻道，“真的会有人来找我吗？”
阿诚很少期待什么。流浪的童年让他学不会这种感情。而此刻明楼的问话让他开始思考这种感情——可是会有人来找他吗？宁央央为了让宁王登上皇位续一场旧梦，而他的故人来寻他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说张大成找回宁王的记忆要失去幸福的家庭，那么他需要失去什么？
明楼看着阿诚很认真地在想，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不再想听问题的答案。正当他想开口打破沉默的局面时，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跑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诶？大哥阿诚哥你们都在啊？”明台跑过来站在两人旁边，抬着脸笑。
“你看看你一身灰，又跑哪儿疯去了？”明楼皱皱眉，下意识地问。
明台早已习惯了长兄的严厉，也就不以为然，“老师今天教了一种新法术，比五雷咒厉害多了！”
明楼看着面前一脸兴奋的明台，觉得有些头疼，“你们到底去哪儿上课？怎么每次都搞得一身灰？”
“老师不让说啊。”明台挠挠头，又一脸兴奋地道，“哦对了，老师说一会儿来家里来着。”
阿诚迷惑道，“他来做什么？”
“好像是打算加强训练，一周多几节课……”明台看看明楼越来越黑的脸色，知趣地闭上嘴。
紧闭的大门外，门铃声响起。阿诚快步走去开门，门外赫然是一张明楼再熟悉不过的脸。
带着帽子的男人对着门里的三人笑笑，摘下帽子。明台兴奋地跑过去，“老师你真来啦！”
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楼黑着脸，叹气。
王天风非常有风度地对来给自己倒茶的阿诚道谢，看着他上楼回了房间，目光又落到对面的明楼身上。
“你这回速度倒是很快。”明楼讥讽道。
“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来一次了。虽说还有十几年，但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早下手总比搭末班车强吧？”王天风倒是满不在乎。
“就没有方法能保住他？”明楼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弟弟。
“方法我一直在找，总是找不到。不过最近有点眉目了，可能还得到处翻翻书。”王天风道。他看了看楼上阿诚房间紧闭的房门，“阿诚还是原来的样子？”
明楼点点头，没说什么。
“已经是最后一次，成则生不成则死，你就不想添点变数？”
“我怎么添？这种事他根本不会相信。就算我已经不怕天谴，总也要找到开口的机会吧。”明楼摇摇头，皱着眉，“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用轮回咒倒推前世的方法你会吧？”
王天风点头，“会啊。”不等明楼开口，他又道，“你又不是不会，何必问我？”
明楼干脆道，“现在事情太多，没那个心思。万一出错可是大事。”他把宁央央刚刚给的张大成的八字拿出来摆在王天风面前，“就这个，往前推。”
王天风也知道明楼灵力下降，便不跟他争论，接过后看了一眼，左手五根手指飞快地动起来，点点金光流转。片刻后他开口，“同光年间南京城门外的一棵草？”
“……推到上一世是人的时候！”明楼忍住气。
王天风撇撇嘴，合眼推算。这一次费的时间比上次长些，“永乐年间一屠户。”
明楼皱眉，“再往前呢？”这世上人虽多，转世成人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他没想到这宁王的灵魂居然运气还不错。
“再推……唐……哟。”王天风睁眼，颇感兴趣地问明楼，“你去哪儿找到的这么金贵的人物？”
明楼有些诧异，宁王虽然身份尊贵，但王天风也不至于如此惊讶。他问道，“推出来了？是谁？”
王天风挑挑眉，“唐玄宗，李隆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