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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坐在客厅里，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把水果刀削苹果。十五岁的孩子削起苹果来极其熟练，刀刃慢慢扫过，长长一条苹果皮就被抖落在盘子里。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搁在另一个盘子里，又伸手拿起另一个苹果。就这样削了三个苹果阿诚才停下手，把刀子放在盛皮的那个盘子里，端起装苹果的盘子往明楼书房走去。
他在这个家里已经呆了七年，习惯了把贪睡的明台从床上揪起来，习惯了陪明镜出去买东西顺便帮她拎个包，习惯了在明楼看书的时候给他端盘水果进去。
怎么说呢，就像他上辈子就生活在这个家一样，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阿诚走到书房紧闭的门前，也不敲门，便直接开了门走进去——明楼早就反复告诉过他，进书房不必敲门。
他一开始对这项只有自己拥有的特权倍感惶恐，而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甚至开始驱赶试图“夺门而入”的明台，担负起自己管家的责任。
“大哥，吃苹果。”阿诚回身关好门，才走到明楼桌子前把盘子放下。
“这是前几天你和大姐买的？”明楼放下书。
“是。还剩几个，我就干脆削了。前几天不是都说好吃吗，我想着明天再去买点。”阿诚顺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
“让你看的书都看了？”
“嗯。”阿诚点点头，“打算再看一遍。”
“多看几遍好。”明楼笑笑。
“我再去给大姐削个苹果。”阿诚转身欲走，明楼又出声道，“我看你最好多吃点，瞧你瘦的。”
“……”阿诚背对着明楼撇撇嘴，径直出来门又关好。
“啧，现在都敢不搭理我了。”明楼自言自语，摇摇头。他再把手里的书翻开，却发现心好像静不下来了。
他脑子里是阿诚刚才离去的背影，与很多年前如出一辙的背影，瘦削而挺拔，是少年人的傲气和不屈。
路走到这里，十九年已过去了一小半。他最开始从雪地里把阿诚再带回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欣喜和希望，是一种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的无畏——尽管他每一次其实都会这么想。
然而时至今日他一无所获。
去年春天的时候，明楼一个人去了原来亡村的位置。他想得很好，只要再一次接触到那个村子，就有希望找到那个书房。到那时自己潜行也可，多找几个人一同进入也可，总能发现阿诚的秘密。
可是他那天只看见一个普通的小村子，炊烟袅袅里村口的石碑上刻得清清楚楚，“刘家村”。
明楼有些慌乱地问村人这里有没有过一个王家村，所有人都告诉他没有。他不死心，想去村子的书房看看，可是这村子里识字的人都不多，更没有什么书房了。
那一段时间明楼很沮丧，他丢失了过去的线索。然而他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时光流转里过去其他事情被改变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后来又去过蔺晨和萧景琰住过的那间房子，敲门后开门的是个满头白发的笑呵呵的老太太。明楼问这里有没有住过一个年轻人，得到的却是老太太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多年的答案。
明楼离开的时候觉得有些恍惚。从门缝里他隐约窥见房子里的摆设，与过去并无二致。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生活世界的真实性，只有城西的人能证明他的记忆。
明楼有时候会觉得过去的事情只是他十七岁那年做的一场梦，梦里纷纷扰扰，醒来则是岁月静好。
然而总有些什么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实的。除去仍旧不识时务的王天风，一直在他抽屉底的三张照片外，还有一样东西铭刻着过去的记忆。
明楼拉开抽屉，照片上面压着的，是一根古朴的青玉簪。
那是蔺晨和萧景琰的谢礼，由阿诚转交给他，据说有蕴藏灵魂功效的青玉簪。
明楼把手放在簪子上，感到上面温热的触感。过去这簪子还是冰凉的，自从明楼带着它跨越时间后，它就变得有了温度。
明楼不太相信这簪子真的有什么蕴藏灵魂的功效，只是每次看到它，都能想起跨越生死相守千年的两个人。
他需要一点力量来支撑自己走下去。
“天阴了好长时间了吧？”明楼走出书房，看见阿诚坐在客厅里看书。
“是。快一个星期了。”阿诚抬头答道。
“这个季节不应该啊。”明楼皱眉，“难不成又有什么东西……”
“说不准呢。”阿诚笑笑，“现在太动荡，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是正常。”
“……我总觉得，这次的东西似乎不好对付。”明楼看着阴沉的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阿诚宽慰道，“大哥你也别太紧张。总不至于什么麻烦都找到我们头上。”
“……希望如此。”明楼无意识地应和，心里却沉甸甸的。
“大哥，阿诚哥！”楼梯传来急速的脚步声，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飞奔下来，“我听见你们说了！是不是又有妖魔鬼怪？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我最近学了新法术可厉害了！”
阿诚见状无奈道，“你慢点，别摔着。”
明台已经扑到两人跟前，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带我去呗？”
“听话听一半。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去了？”明楼故作严肃道，“就你那半吊子修为，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们带上你？不够添乱的！”
明台扁扁嘴，“老师前不久刚教的，我这次能帮上忙了！”
“……”明楼想起这事儿就来气。他把明台看得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台又认下了王天风这个老师，还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折磨”，美名其曰是训练。
明楼虽然很不愿意明台再次落入王天风手里，然而也只是他的个人情绪罢了。天之痕破裂在即，他必须支持王天风。
“回去看书！基础打不好，学会了法术有什么用？”明楼深吸一口气。
“切。就知道说我。”明台翻翻白眼，突然伸手拿走了阿诚刚削好的一个苹果，转身又窜上楼。
“诶，那是我给大姐削的！”阿诚喊道。
“哎呀阿诚哥你最好了再削一个嘛！”
“……这小祖宗。”阿诚叹口气，坐下认命般地继续削他的苹果。
明楼在一旁笑，“好啦。他要是去跟大姐告状，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明天上午我跟你出去走走。你不是说要买苹果？”
天阴得厉害，街上的行人似乎也少了些。比明楼矮一些的阿诚跟着他后面，步子迈得不紧不慢 刚好能跟上明楼。他手里空空如也——卖苹果的今天没出来，不知去哪儿了。
“我记得前几天去的时候那个卖苹果的还告诉我他天天都会来的……怎么今天就……”阿诚跟明楼议论着突然消失的苹果。
“兴许是今天有事儿呢？”明楼挑眉，“明天再来看看呗。”
“要不买点别的水果也行……”阿诚盘算着，“最近柿子不错，只是也不能多吃。”
明楼笑着听身后人的自言自语，抬头看天上聚集的云。云越来越多，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明楼几乎可以肯定，这城里来了个不小的麻烦。
二人顺着马路在城里绕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阿诚手里已经提了不少东西，明楼的手自然也没空着。就在二人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围了不少人。
阿诚本不是关心这些的人，然而在他与人群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哎呀这位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啊……你就让我去做生意吧，这么耽搁下去我还过不过啦？”
阿诚惊讶，“这不是那个卖苹果的吗？”
明楼也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因为他认识那个卖苹果的，只是这空气中的气息，实在是不大对劲。
二人站在人群外，隐约能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卖苹果的小贩一脸愁闷，手边是卖苹果用的手推车，上面摆满了红彤彤的苹果。他对面一个衣着华贵姿容秀丽的女子抓着他污渍斑斑的袖子不撒手，似乎是在哀求什么，只是声音不高听不清楚。
说了一会儿那小贩似乎怒了，手一扯把袖子从那女子手中扯出来，“你缠着我几天了？还有完没有！说了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我张大成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你在这儿拉拉扯扯干什么！耽误我做生意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饿死了我们你给赔命啊？”
那女子也急了，声音渐渐高起来，“你怎么能这样？你居然安于做一个下贱的商贩？就算你什么都忘了，也不能这样轻贱自己……那些乡野之民怎么配得上你？”
“你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你别看不起人！乡下人怎么了？”张大成气得脸红脖子粗，扯着脖子喊。
明楼站在人群外皱眉，见那女子又要开口，便拍拍阿诚的肩膀。
阿诚回头看了明楼一眼，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明楼，从人群里挤过去，凑到那女子跟前，“姐，爹让你回家。”
“你是谁？让开。”女子皱眉看了看阿诚。
“姐，你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闹大了就不好了。”阿诚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女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又看了看张大成，“我明天再来找你！”
阿诚不等张大成回话，拉着女子挤出人群。明楼已经消失不见，街头人来人往。他也不找明楼，而是带着女子走到附近一条小巷，就看见明楼站在那里。
“是你找我？”女子一眼看出明楼的灵力修为，满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这话似乎应该我来问你。”明楼道，“城里妖气冲天，浮云蔽日，阴沉不散，难道不是你所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倒不知道，现在的人还是这么爱管闲事。”女子冷笑。
“……别的也就罢了。任由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明楼皱眉，“你究竟要做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女子一抬下巴，“我要帮王爷重登皇位。”
【纠结于历史记载你就输了orz不要计较嘛】
【堂堂王爷卖苹果也是一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