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瓜乌龙

【新年快乐！】
对面较年长些的那个不说话，只是挑挑眉冷笑一声。反而是年轻的那个一脸惊喜道，“大哥，阿诚哥，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明楼眼角余光瞥见郑林笑得一脸和气，只得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对着明台勉强笑笑道，“我们路过，正好天色晚了，阿诚身体又不舒服，就留下来休息几天。”他瞥了眼里疑惑一闪而过的明台，转头问向王天风，“你们呢？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赶了好几天路了，风餐露宿的，正好看见有村子，可不得进来休息休息吗。”王天风笑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认识？”一旁的郑林开口。
“是。这是我三弟明台，这是他的老师王天风。”明楼对郑林点头解释道。
郑林微笑道，“几位慢慢聊，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四人含笑送走郑林。待到看着他走出视线范围，明楼第一个撤掉了脸上的笑，劈头盖脸地质问起了王天风，“我还没跟你算偷偷把明台带走的帐，你又把他带到这个村子里来？这地方不对劲你看不出来吗？是，你要磨练明台我不反对，可是你每次都把他往死路上逼，要是真出了事，不说你自己后悔，我都能生撕了你！”
“大哥，是我自己要跟老师走的。那是关乎天下人的大事，我要是不……”明台急忙开口，却被明楼身后的阿诚一眼瞪了回去，“明台，没有你的话。”
明台梗着脖子还要再说，王天风转身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静，转头对明楼道，“人的潜能当然只有在绝路上才能爆发。真金不怕火炼，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不劳你操心。倒是你，”他似笑非笑看了阿诚一眼，转头继续对明楼道，“你既然知道这地方不对劲还要来，是不是太有自信了一点儿？”
“我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明楼冷笑，“你最近实在是多事了一点。”他转身往屋子里走去，阿诚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门。
王天风笑笑，跟在二人后面，明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明楼先一步坐在了仅有的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上，阿诚自然地站在他后面。王天风理所当然地坐在明楼对面的椅子上，明台则直接站在了王天风身后。但他明显没有阿诚沉默的觉悟，第一个开了口，“在外面就能看见这座村子，我和老师都发现这座村子鬼气太盛，一定不对劲，就进来看看。”
王天风悠然地坐着，不置可否。
明楼闻言皱眉，“在外面就能看见？不需要任何法术吗？”
明台茫然地摇摇头，“什么法术？一眼不就看见了吗？”
明楼和阿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阿诚开口道，“我和大哥是接了生意到这村子查探的。有个魂魄被打散男人上门求我们救他妻子，大哥用了显形术才看见这村子的。”
“诶？”明台一愣，“那为什么我和老师能看见？”
“那对夫妇也不像会法术的，他们为什么也能看见……？”明楼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苦苦思索着。
“明台有一点跟你们不一样，你忘了？”王天风突然道，“他是阴月阴日阴时生人，灵力跟别人不同。”
“是因为这个？可是你也看见了不是吗？”明楼反问道。
“我猜是受他影响。不然你怎么解释那对夫妇都看见了村子？”王天风笃定道。
“……”明楼皱眉。王天风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大哥，你编的理由也太糟了，还说阿诚哥身体不舒服，他生龙活虎得可一点儿也不像。”明台见场面冷下来，便扯开了话题。
“阿诚的确身上有伤。”明楼这才想起来明台之前都不在，便简单解释了在苏州的事。
王天风低着头在想事情，但听到阿诚受伤几乎要丧命时微微抬头看了明楼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那阿诚哥现在到底要不要紧？”明台没留意王天风的动作，急忙问道。
“已经没大有事了。”阿诚笑笑。
明楼心中叹口气。他本来不想让阿诚跟着来，无奈这件事上他实在拗不过阿诚。
窗户里透出的光渐渐消失了，黑暗再次笼罩了村庄。
明楼看一眼外面，转头对王天风道，“天黑了。是个好机会。”
王天风抬起头盯了明楼一会儿，“是。好机会。”
阿诚见明楼回头看自己，便笑笑点头。他转身对明台道，“明台，走吧。”
明台一愣，“走？去哪儿？”
“天黑了，可不是探查的好机会吗。他们俩在这儿坐镇，咱俩正好出去看看。”阿诚笑着走过去拍拍明台肩膀，“走吧。你还害怕不成？”明台挠挠头，跟着阿诚出了门。
王天风这才抬起头，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阿诚差点没命？事情已经超出你的预料了吧？”
“……”明楼没有回嘴，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像要炸开一样。
“你为什么不试着问他呢？”王天风叹口气，“你永远都是自己去猜。你怎么会知道他究竟想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我怎么问他？问他到底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选择自杀？天谴会什么时候降下甚至怎么降下都是未知的，我怎么敢冒险？逆天改命已经是再凶险不过的事情，我只能把每一步都放得再稳妥不过。”明楼放下手压低了声音，“他每次什么都不告诉我，永远是突然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你让我怎么问？怎么猜？”
“可是变化已经出现了，他这次差一点就要死了！”王天风同样目光灼灼地盯着明楼，“他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既然命运已经开始变化，你为什么不能做更多的尝试呢？”
明楼长长叹出一口气，摇摇头不说话。他的手指再次放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一圈又一圈。明楼的胆子其实很大，有时候他甚至连死也不怕。但是他的勇气放到某些事上只能变成谨小慎微，比如明台，比如阿诚。
良久，明楼开口，“赤贯星划破的裂痕好像越来越大了。”他抬头看着王天风，不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时间快到了。不过比你的事还是晚些。”王天风淡淡道。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明楼忍不住问，“你到底准备把明台放在什么位置上？”
“明台是最终武器。我死了以后，剩下的所有工作都需要他完成。”王天风似乎早就有了计划，“五神器失传，必须用别的东西来代替。前面要我准备，后面的……只能靠他。”
“如果情况有变，他这个最终武器是不是也要作自我毁灭的准备？”明楼问得很慢，一字一顿。
“……是。”王天风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个字。他低着头，看也不看明楼。
“非得是他？连我也不行吗？”明楼的拳攥紧又松开，不甘心地发问。
“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王天风终于抬头看了明楼一眼，“他本身的天赋放在那里。恕我直言，虽然你是明家嫡长子，可是这件事上你也不如他合适。更何况我已经教了他这么久，假以时日，他必定比你强。”他说这话的时候隐隐有一种炫耀的意思，可又有一种淡淡的惆怅。
“可是你也看不见那时候了。”明楼毫不留情地戳破王天风的惆怅。
王天风不说话，转头看着门外空荡荡的地面。很久，他才忽然开口，“你知道当初师父为什么把封印赤贯的重担甚至是掌门令牌交给我而不是你吗？”
明楼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被王天风打断。
“你心太软了，明楼。也许你的资质确实比我强，可是你不如我无情。牵挂太多了，注定成不了大事。”王天风的声音很冷，好像能结出冰来，“如果说明台身上还有什么不让我满意，那就是他牵挂也太多了。亲情爱情，妇人之仁，都是你们的绊脚石。”
“可是人总是逃不过这些东西的。”明楼冷声道，“王天风，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能绝情。”
王天风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门外的月光发愣。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明楼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阿诚哥，我觉得就是这地方没错了。”明台趴在窗外，看着郑林翻书。
阿诚轻声道，“郑林是村长，他对村子的秘密必定有所了解。”他指了指后面道，“咱们从后面绕，翻进去。动作轻点，别被发现。”
“好嘞。”明台一脸兴奋。
“小心点，兴奋什么。”阿诚瞪了明台一眼。
“知道了。你现在简直比大姐还啰嗦，比大哥还凶……”明台跟在阿诚后面小声嘟囔。
阿诚回头白了明台一眼，“还不都是你逼的？你要是听话老实点，我也……”
“哎呀都怪我都怪我赶紧走吧！说你啰嗦你还真啰嗦起来了……”
“臭小子。”阿诚无奈，声音却压得很低。

“阿诚哥，好像是书房啊……”明台站在黑乎乎的房间里摸着书架小声道。
阿诚手心浮着一团白光，“分头看看。”他转头走向房间另一头，“小心点。”
明台点点头，轻手轻脚走到书架边上取下一本书，借着手里的光翻看，“啧，全是灰，多久没翻了……”
阿诚也拿下一本书翻开。书页已经泛黄，小篆密密麻麻。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书，没有什么问题。阿诚定定神，开始留意书的内容。
书很杂，正统的经史子集也有，旁门九流的书也有，有些甚至连阿诚也没听说过。阿诚翻得津津有味，明台却有些烦躁——他向来是不怎么爱看这些书的。
明台翻着翻着就沉不住气了，书里的内容很丰富，但是跟村子却没有半点联系。他转头看了阿诚一眼，见他还在看，就叹口气继续百无聊赖地翻书。
阿诚一目十行，看得却很仔细。只是他也没找到这村子的秘密。忽然，阿诚被一本书里的一小段吸引了目光。这一页他看得格外久，不过寥寥几行字，他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会是这样？灵魂产生，并蒂开花……”阿诚皱紧了眉，喃喃自语，心里却好似惊涛骇浪。
“阿诚哥，我看没什么东西了。咱们回去吧？”明台小声凑过来。
“……啊？”阿诚回过神来，“那就回去吧。”他把书合上放回原来的位置，几行字却在心里徘徊不去。
两人再从墙上翻下来，天已经快亮了，郑林房里的灯也早就熄了。明台边走边东张西望，“这村子太安静了，肯定有鬼。”
阿诚却不接他的话，而是问道，“明台，你老师有没有跟你说过灵魂产生的事？”
“……没有。谁会想那个啊。阿诚哥你问这个干什么？”明台想了想摇摇头。
“……没事，就是问问。”阿诚笑笑，“走吧，他们要等急了。”
“哦。”明台答应一声，加快了脚步。他没有注意到，阿诚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及好似因不确定而产生的淡淡恐惧。